我的圣诞童话
（一）
街市上，网络上，早早地弥漫着圣诞的气息了，笑容可掬的圣诞老人，总在牵动我的思绪，于是，不得不坐下来，静思，曾经的几个温暖的圣诞节……
我小时候，对平安夜的印象，很平淡。只是身为基督教徒的姑妈会在这样的日子有特殊的喜悦，也愿意将她的喜悦与我们分享。
长大后，每到圣诞前夕，街市上，就总要看到各式的圣诞树、挂满了各式的小礼盒、许愿条，圣诞老人的鹿车、帽子、靴子更是红得抢眼。而每到平安夜，傍晚照例是全城大堵车，而所有的酒店，都在乐呵呵地赚着圣诞大餐的钱……
儿子们五岁那年起，我便开始送圣诞礼物给他们。
我原以为所有的父母都是这样的——
会在许多天前竖直了耳朵，试图从孩子的念叨里听到他们对圣诞老人的期望，然后满世界去寻觅孩子所期望的东西。悄悄地准备好了，藏起来，直到孩子们在平安夜许过愿后，甜甜地睡去了，才蹑手蹑脚地将礼物放在他们的床边，等待次日清晨听到他们欢欣的尖叫……
我这样做了几年。当然也有险些穿帮的时候，也有尴尬的时候。
那一年，孩子六岁，我下午买了礼物提前回家，想悄悄地把东西藏到橱子里，可是抱着礼物到楼下时，却见孩子们正在楼门前等着呢！回避是来不及了，偏偏他们眼尖，一下子瞅见了礼物，忽闪着眼睛问：“妈妈，您手里抱着什么呀？”
“哦，可能是圣诞老人寄给你们的礼物呢！”我真是能急中生智，脱口而出，“刚才我接到学校收发室的电话，说有重要包裹……取了一看，什么记号都没有，也不知是谁寄的……”
“我们的礼物怎么会到你学校收发室去了呢？”他们的头脑倒也不算笨。
“我也纳闷呢……可是后来想明白了——去年你们在奶奶家，表现很好，圣诞老人就送礼物给你们了，可是今年你们不在那儿了，他就每办法了……也许去查了原始档案，发现你们的户口在三牧坊（福州一中老校区），于是就寄到那儿去了……你们今年还没跟圣诞老人报告过自己的新地址吧？”一边上楼，我一边把一切都编好了。
“我们忘了报告了！”
“那就是了，今晚别忘了报告……自己的事，以后别麻烦妈妈了！”
“谢谢妈妈！”于是各自去了一份礼物，乐呵去了！
礼物“正中下怀”的时候，他们便笃信圣诞老人，那一个圣诞早晨便会冲到我面前激动地说：“圣诞老人果然很灵啊……我昨晚许愿的，他就送给我了！”
但也有时候无法提前探听到“情报”，那礼物也许并非他们所愿，但他们并不因此怀疑，因为他们被灌输了这样的观念：圣诞老人只会满足最好的一拨孩子的愿望，而只是比较乖的孩子，圣诞老人可能听不清他们的愿望；不乖的孩子，是没有资格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的。于是他们只会反省自己是否有过失，而不怪圣诞老人，也不怀疑。
他们对圣诞老人是很尊重的。有一年，我给准备的他们的礼物中各有一只漂亮的分类文具筒，打算按老规矩，黄色的给大大，蓝色的给二二，可是看到他们摆在桌上的红色大袜子时，我却犯傻了——我分不清哪只袜子是谁的！只好随便放了，心说上帝保佑不会错吧……可是次日清晨便知道错了，于是想怂恿他们交换一下，可是，他们不同意，说他们不在意颜色，圣诞老人的礼物怎能换呢？我很尴尬，只好作罢。
小孩子心目中的圣诞老人，究竟是怎样的呢？
“我昨晚睡到一半的时候，听见窗口窸窸窣窣，一定是圣诞老人！”
“我们家没有烟囱，他只好从窗口送礼物了！”
“酒店的那个是假的，半夜来的那个才是真的！”
有一年春末，忽然听到大大说：“我希望圣诞节的时候，能得到一个U盘！”
我说：“干嘛等圣诞啊，儿童节快到了，好好表现，我送你一个做儿童节礼物！”
我原以为他会很兴奋的，谁知他拒绝了！
“为什么？”
“儿童节礼物要您花钱买，而圣诞礼物是圣诞老人送的呀！”
“哦，是这样啊……”我很为自己的“缺心眼”而尴尬。
看他们对圣诞老人心怀感激和期待，我有时会稍稍嫉妒这老头：凭什么呀，我花钱花心思加跑腿，功劳全在你身上了！可是，看孩子们如此兴奋，我便觉得幸福，哪怕功劳不归自己，又如何呢？
于是，我沉浸在圣诞童话的幸福泡泡里。
（二）
可是，圣诞老人的真实性，总是要受到质疑的，外公啊，爷爷奶奶啊，也许觉得孩子不该总被蒙蔽下去，于是对他们说，那些礼物是你们妈妈送的吧！可是，他们自有证据证明圣诞老人的存在。有一年临近圣诞的时候，有一部美国电影，大约叫“极地快车”，便告诉大家，圣诞老人是真的；那一年，CCTV的“全球资讯榜”还很“好事”地播放了所谓“美国空军雷达系统跟踪到的圣诞老人的行程”，一串模拟得十分逼真的镜头，也许只是成人们送给大家的圣诞礼物的一种形式，可是孩子却越发笃信了……几乎每一年，“第一时间”栏目还很热心地报道了在芬兰召开的“圣诞老人大会”，让孩子们在电视上见到了真的白胡子坐雪橇的圣诞老人，他们能不信么？
我参与着这样的谎言，对自己说，这是善意的，是让孩子幸福的；可是，心里确实隐隐地担心，孩子总会明白的，那时候，他们会怪我骗了他们么？他们因为相信，而与祖辈们争执，与“不乖”的同学们争执，到某一天知道了真相，会不会恼羞成怒？
这一天，终于到了。2005年的圣诞前夕，他们很认真地来问我：“妈妈，那些圣诞礼物真的是圣诞老人送的么？”
儿子们快十岁了，我意识到，当他们开始懂得怀疑的时候，不该再圆那个谎了。
“即便圣诞节变得不幸福，你们也愿意知道真相么？”
“是的！”
“那么，说实话，那些东西都是妈妈买的！”
“噢，妈妈，幸好您把真相告诉我们！”
“哦，否则……？” 我很担心他们的责怪，但还是要承受的！
“否则，以后我们的孩子就只能傻等，却得 不到礼物了！”
上帝啊，他们怎么是这样想的！我意外，而且为自己曾有的担忧羞愧了！
于是，圣诞礼物的美丽童话，在我和孩子们之间，就这样结束了！
“既然你们都知道了，妈妈今年就不给你们买礼物了，给你们每人100元海博书城的购书卡吧……你们自己去买喜欢的书，可以么？”我试探着。
“太好了，谢谢妈妈！”在他们的感谢中，我长长舒了口气！
周末，他们高高兴兴地买书回来，大大买了一堆电脑书，二二买了房龙的《太平洋的故事》新版《世界地图册》和《张学良遗稿》，我有些意外，因为如果是我，好像不会给不满十岁的孩子买这些书。但他们如获至宝。我这才知道，有时，孩子的成长是出乎我们意料的。我为他们包办礼物的年代，是该结束了。
可是，那一年的平安夜，我觉得很不幸福，心里像被挖空了一样，这才知道，原来，圣诞老人离开我们，弄伤的，是我的一颗爱童话的心。
对这件事，孩子爸爸的评价是：一个傻妈妈，带了两个傻孩子！
06年的圣诞节，我依然是给购书券，让他们上新华图书城。
2008年，我想到两年来新的惯例，忽然觉得有些悲哀。做妈妈的，不给孩子礼物，而只给钱，可以么？
将近圣诞了，大大对我说：“妈妈，我很喜欢《哈利波特7》！”
“哦，你从账上支取现金，自己去买吧！”
“可是，我不想……”他嗫嚅着，没有再说下去。
我一时间莫名其妙。
继而，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愚钝和无情了。
从前那个倾听孩子需要的妈妈，到哪里去了？
孩子也许在用这样的方式，提醒我，礼物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他们还是需要那样的一个妈妈——愿意倾听他们的愿望，了解他们的心思，即便他们真的长大了！
这一年的圣诞礼物，让我明白，其实，童话不会远离我——有爱，就有童话，有温暖的童话般的幸福。
谢谢孩子，提醒我，怎样做一个幸福的妈妈！
去年，孩子们过完了所有的儿童节；今年似乎已经长成小伙子，无心过圣诞了……
我将自己的圣诞心情打包，做成给自己的礼物。
